【摇滚莫扎特】【萨莫萨】蔚蓝深海

Notes:

海盗AU,海盗船长莫扎特x海军军官萨列里

 这是整个本子里我自己最喜欢的一篇。至此《长夜》全部内容都已经放出啦,大家圣诞快乐!


1.沃尔夫冈

快入秋的时候,我终于拿到了盼了两个月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看着落款处校长的签名和印章,激动地拿出手机想要打给因公在外出差的父亲和母亲。拨号键还没按下去,父亲的电话却先一步打来了,他告诉我护工今早通知了他和母亲,祖父的情况不太好,叫我即刻收拾东西去看看他。

我迟疑地答应着取消了今晚和朋友的派对,走回房间去收拾东西,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忐忑。倒不是因为我和祖父的关系不好,相反地,在我跟随父母一同搬到大城市里念中学之前,我一直和祖父生活在一起。他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蓄着整个下巴的短胡须,平时习惯穿擦得锃亮的军靴,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听父亲说,祖父年轻的时候效力于海军部队,一年有大半时间漂在海洋之上,中年以后他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退役后就在港口的酒馆里谋了个简单的工作。也是在那不久之后,我父亲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冬日海边的寒冷躲进了酒馆,祖父看他孤苦无依实在可怜,下班的时候便把他一起带回了家。后来父亲到了该上学念书的年纪,父子二人才搬离了港口,定居在不远处的镇子上。后来父亲和母亲相遇,再后来我又出生,祖父便陪着我在这座海边小镇上度过了整个童年。

在街坊邻居的嘴里,我的祖父是个脾气古怪又固执的老头儿,我大概能猜到一二——他素不爱和大家走动,像是生活在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有一年圣诞节,隔壁的乔治带着苹果派和馅饼邀请我们一同去吃晚餐,却不知怎么地被喝得醉醺醺的祖父臭骂了一顿,乔治大概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儿居然会在酒后说这么多的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悻悻地回了家。这件事情传开去,连三四岁的小孩子在街上看到祖父都要小心翼翼地躲着走,祖父的家门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和护工,几乎不再有人问津。

但祖父对我却异常宠爱,当然不是那种嘘寒问暖、往口袋里塞糖果的宠爱——考虑到他的性格,那实在太难为他了,而是每当我受了什么委屈,第一个替我出头的总是祖父。甚至我出生时取名字,祖父也当仁不让地否决了我的双亲给出的一切方案。“沃尔夫冈,他从今天起就叫沃尔夫冈了。”他重重地把碗放在桌子上,大概是拿出了给军队下命令的气势——我母亲是这么告诉我的,她和父亲也便不敢再有异议。

我的迟疑也正因此——为着申请大学的事情,我和他可以算是大吵了一架。我执意要申请海军学校,这却招来了祖父毫无道理的愤怒。

“你不能报海军学校!我是你的祖父,我说了你不能报!”他气得朝我大喊,拐杖敲在地板上“噔噔”地响。

我耐心地向他解释我想像他一样去海上看看,毕竟对于一个童年在海边度过、祖父又是个海军军官的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那片波光粼粼的蔚蓝色大海更有吸引力呢?可祖父仍然是拒绝的,不听我的解释也不给我任何理由,像个吵闹着不想去上幼儿园的小孩儿。我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试图让他支持我的决定,最后还是以摔门走掉告终了。

自那以后我有足足半年没去看他,他也倔强地连个电话都不肯打到家里来。推开门前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据说生病的人常常会脾气暴躁,我猜大概在我进门的一瞬间就会飞来一只滚烫的茶杯。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坐在书房里翻着一本旧书,看到我进来颤巍巍地站起来。连年生活在海上伤害了他的腿部关节,加上肺部愈加肆虐的疾病,他的脸上已经不复我年幼时那样的神采。我没敢告诉他我被那所心仪的海军学校录取了,或许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他也并没有问我的申请结果。闲聊了片刻他叫我陪他出门散散步,我看着窗外大好的阳光,突然来了主意。

“我们去海边走走吧,安东尼奥。”


2.安东尼奥

我所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大洋彼岸的一座小岛。

大海上总是飘荡着许多的传说,它们从捕鱼人的网里挣脱,顺着洋流翻起浪花,又在夜晚伴着海风进入水手们的梦乡,跟随甲板上跃动的灯火传向更远的地方。那些传说里有对月歌唱的人鱼,有居住在旋涡之下的海怪,有不小心驶入便永无回头之路的海域,还有那些世世代代驾着船、用鲜血和火焰包裹住浓浓雾气的亡命之徒。

我们称他们为海盗。

我第一次跟随长官出海,是为了在未知的海域开辟新的商路。航海业的发展在那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商业船只在海面上来来往往,每一条畅通的商路背后都隐藏着巨额的利润。不幸的是所有的领导者都这么想,已知的那些海域很快便被瓜分干净了。人类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随之而来的探索自然也永远没有尽头,我看见城里的墙上贴着告示,好奇地走过去看,下一秒便穿着新领到的制服站上了甲板。

直到如今我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些日子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却又让人着迷。船上除了少数人有过远航的经验,大多是同我一样的新手。年轻的海员们聚集在甲板上,望着远处起伏不定的海平线,没人不想摩拳擦掌,和大风大浪来一番英勇的搏斗。白天我们被安排去做各自的事情,到了晚上则会有小小的闲暇。酒杯碰撞的声音像是风铃一样,在有星星的晚上和歌声一起传到更远的地方。

我带着上船的东西很少,唯一有趣些的是个不及巴掌大的陶笛,那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我并不喜欢热闹,士兵们喝着酒吹牛皮的时候,我更喜欢站在船头,用陶笛吹我学会的曲子。老鲍伯是船上的大副,听船长说他从十五岁起就跟着家里的船出海,不知怎么后来参加了海军。他吸着一支烟走到我旁边,问我怎么不去和同伴们一起玩乐。

“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我转过脸来看他,他的手臂上有道可怖的疤痕,从手腕那里出来一直贯穿了整条手臂,“那是怎么弄的?”

“哈,”他不以为意地笑了,“海盗,上我们的船抢货物,被我用枪崩掉好几颗脑袋。”

“你遇见过几次?”我有些讶异。

“多着呢,他们就像海上的幽灵,不论你想还是不想,早晚都要撞见那么几回的。”他捻灭了烟头,像是安慰一个受到惊吓的晚辈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撅一拐地离开了。

我很想知道他更多的故事,暗自想着下次一定要多追问几句。可是事实并没给我那么多时间,因为当夜我们的船上就来了不速之客,我眼睁睁地看着一颗枪子儿射进了老鲍伯的眉心。

新来的水手们乱作一片,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海水里。船长一面勒令我们不要慌张,一面很快地安排了防御的布局。我趁乱把老鲍伯的尸体拉到货仓去,出门的时候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瘦子拦住了我的去路,刀尖抵在我的脖子上,叫我把装钱和酒的柜子打开。我假意俯下身子去拿钥匙,趁他不注意抄起老鲍伯仍别在腰间的手枪射向了他的胸膛。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一片寂静,我小心地望出去,才发现船员仅剩了半数不到,船长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为首的海盗脚下。年轻人们被绳子绑在一起,被逼问船上最值钱的东西的下落。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我躲在角落里,一面小心不弄出声响,一面思考着打退他们的对策,冷汗从我的脑门上滴下来。

海上的雾渐渐大了起来,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异常清晰。就在我下定了决心要冲出去拼死一战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动听的小提琴声。

一艘船从浓雾里向我们驶来。

“沃尔夫冈·阿玛德乌斯·莫扎特,为您效劳。”

甲板上,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收起小提琴,像模像样地朝着突然对准他的枪口们鞠了个躬。


3.沃尔夫冈

尽管在海边散步的时候祖父突然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我却没能顺利地听到故事的结尾。因为祖父喊着他走累了,和我一同去最近的咖啡馆坐着休息,不久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用叉子有一搭无一搭地戳着面前的小蛋糕,祖父的故事停留在最令人提心吊胆的阶段,这个也叫沃尔夫冈的人让我十分好奇。他是祖父年轻时代的人,那么我的名字会不会与他有关?我想尽一切细节寻找这个沃尔夫冈存在于祖父生活里的蛛丝马迹,试图构建起他和祖父之间的联系,但如此种种都以失败告终。我便愈加怀疑,也许这个所谓的沃尔夫冈只存在于祖父的臆想里,毕竟距离祖父的海上生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还会记得清一个来自海上的陌生人的名字呢?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祖父终于睡醒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红亮的海面,疑惑地问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扶着他站起来,沿着小路回家,一路上我兜兜转转绕着圈子,想要重新挑起话题,弄清楚在那个故事里祖父是如何生还的。而他却像是忘记了先前那个没讲完的故事,开始问起我父母的情况来。

我在祖父家住了些日子,父亲和母亲在结束了工作之后也双双赶了过来。学校开学很晚,这让我有很长的时间留在海边过暑假。也许是因为一家人终于聚齐,祖父的气色比前些天好了很多,虽然咳得依旧厉害,但至少有力气在父亲睡懒觉的时候用拐杖敲着地板叫他起床。我坐在客厅里嗤嗤地笑,换来的是祖父故作严肃的瞪眼。

但沃尔夫冈在驾着他的船冲破浓雾之后仿佛骤然从祖父的记忆里消失了。更多的时间里,他保留着在船上生活的习惯,在清早穿戴整齐,把客厅的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在傍晚喝一杯淡啤酒,站在窗前望向天上的群星。

某天晚饭后,祖父叫我替他跑去镇子上把修小提琴的工匠找来。我知道在他的书房柜子顶端放着一把小提琴,小时候我在书房“寻宝”时发现的,只是因为实在太久没动落满了灰。因为拿不稳我磕掉了琴身上的一小块儿漆,为此祖父还大怒,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让我进他的书房。我从来没见过他拉琴,我想也许他不会。

虽然满心疑窦,我还是照祖父的要求去做了。出人意料的是那把琴虽然年月久远,大体却都还是好的,只是琴弦失去了原有的韧性。我半靠在书桌旁,看着祖父坐在沙发椅里小心调试着新的琴弦,他因为旧伤颤抖不止的手此刻却神奇地恢复了平稳,抚摸小提琴的样子怜惜又专注。护工把修提琴的工匠送出门去,看到这一幕惊喜地搓着手:“这真是太意外了,萨列里先生竟然会拉小提琴。”

“五十年了……”祖父像是没听见我们所说的话,依旧低头端详着那把漂亮的小提琴,“到底是他的琴……”

“谁的琴?安东尼奥,你说的是谁?”我急忙追问下去。

故事的后续便在这里展开了。


4.安东尼奥

沃尔夫冈是大西洋里最聪明的海盗。

我在上岸的间隙里听过很多人这么说他。酒馆的老板说他是个顶好的生意人,手下总带着不少珍贵的宝贝,随便哪件都能叫最见多识广的商人惊掉下巴;唱歌的姑娘们说他风流又善良,最爱女孩儿花裙子底下的好风光。“没人能抓得住莫扎特,”卖盐的老杰克看着我的眼睛笃定地说,“就算大海上所有的海盗都死光了,莫扎特也能拉着他的小提琴把大西洋绕个整整三圈。”

我信了他的话,在所有上岸的时间里寻找他,甚至因为擅自更改航线受过不少处罚,但沃尔夫冈的踪迹被茫茫大海掩盖,我一次次出海,又一次次无功而返。

在那场灾难中生还下来的士兵们后来成了我的船员。他们咬牙切齿地称沃尔夫冈为“那个海盗”,却又忍不住感谢他生死关头出现,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沃尔夫冈在海上名气很响,他虽不像其他的海盗造出过杀戮无数,但这个年轻的海盗船长所到之处,和他做生意不够诚心诚意的人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倒了霉。年轻的船长坐在桅杆上拉着他的小提琴,从十六岁开始就带着他的船员乘风破浪,闯出过死亡海域也摆脱过深海漩涡,领口上的扣子和星辰一样闪闪发亮。

那晚就在我正疑惑提琴声从何而来的时候,甲板上的海盗头子脸色已经大变。所有的刀枪一时直直地指向了那个拉琴的不速之客,沃尔夫冈却视若无物,顺手攀住一根绳索荡过来,轻轻巧巧停在了船沿上。

“先生们,”他笑嘻嘻地把玩着从腰间拿出来的手枪,舌尖在嘴角舔了舔,“我这儿有笔生意,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赏脸?”

接下来的寥寥几句话让我不禁对这个孩子生出了一股敬意。他很聪明,又足够冷静,云淡风轻之间把手心里的筹码玩出了花样。少杀十几人和丧失一整片海域的利润相比,自然是前者来得更让人接受。眼看着那艘海盗船小心地绕过沃尔夫冈的船渐渐远去,我才想起来跑出去帮我的同伴们松绑,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脊背上全是汗,被冷风一吹僵硬地贴在身上。

沃尔夫冈满意地一屁股坐在了甲板的酒桶上,嘴里吹着口哨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我向他道谢,他挑了挑眉,抄起一瓶上好的白葡萄酒,说不如把这算作给他的报酬。

“船长!我们该走了!”是沃尔夫冈的船员在叫他。

“知道了!马上就来!”他打量着我们剩下的船员,目光落在我身上,“星星就快看不见了,你知道怎么走到附近的海岛最快吗?”

“不知道……我只学过怎么驾船,但也只是个新手。”船长和大副都已经不在,我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他的问题。

“朋友们!”他像是意料之中地咧嘴笑了,转过头去朝着自己的船员喊,“让我们再送这些先生们一程!”

我们重新启程,一夜的混战后黎明将近,沃尔夫冈像是大海的孩子,驾着他的船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前面。我看着前面飘起的印着金色星星的旗帜,内心升起一种难得的安稳。一行人跟在他后面,就这么在海上行驶了两天两夜。

最后一天晚上我正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身后传来轻轻的靴子落地声。我回过头去,沃尔夫冈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甲板上,手里还提着他的小提琴。我朝他微微地欠了欠身,思量着他是不是想来拿一瓶新的葡萄酒,他却先于我开了口。

“你叫安东尼奥是不是?我听船上的人都是这么叫你的。”他一反往常的嬉笑,有些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

“安东尼奥·萨列里。”我点点头,他的身上有很淡的松香味儿,混合在咸腥的海风里却意外地明显。

“明天一早,你们就能到附近的海岛了。从那里补给些东西再走,要不了几天就能到你们的目的地了。”他同我说着话,目光却跃过我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海上的月亮显得又大又圆,月光打在海水上,在沃尔夫冈的脸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谢谢你,我是说,尽管我已经谢过了,但还是谢谢你。”这是自那夜以来我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他,常年的海上生活让他的金色头发干枯而毛躁,脸上散落着细小的雀斑,大红的外套有些旧了,颜色褪了许多。尽管如此,他的眼睛里却全然没有四处漂泊留下的沧桑,此刻它们正亮晶晶地看着我,在一片海浪声中璨若璇玑。

“没事,”他说着打开琴箱,取出他的小提琴,“你想听些什么?”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我?”

他看着我的样子许是觉得有趣,很快便恢复了平常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指了指我的腰间:“我昨晚听见你吹陶笛的声音了,很好听。我很喜欢。”

“明天你就要走了,安东尼奥,不如让我送你一支曲子做礼物吧。”

他灵巧地拉动琴弓,天空在回荡的乐曲声中泛起白光。

第二天一早,沃尔夫冈告诉我的小岛果然出现在了不远处。岛上的居民看到我们,讶异无比地问我们是怎样穿过了密集的风暴来到这里。我兴冲冲地回头去指向沃尔夫冈的方向,他却早已驾着船驶向了远方。

“萨列里先生。”船上最小的海军汤米跑到我的跟前,递给我一个黑色的盒子,“这是莫扎特先生叫我留给你的。”

沃尔夫冈的小提琴正躺在里面,阵阵松香从那里飘来。


5.沃尔夫冈

祖父告诉我,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名叫沃尔夫冈的海盗船长。他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海军生涯寻找他,几乎成了漂在海上时间最久的军官。关于沃尔夫冈的传言流转于各个港口,有人说他带着他的船员开始了更远的探险,也有人说他在海上遇到风暴,终于没能逃过死神的手掌。而祖父全都没有相信,他已经是航海的老手,海风吹走了他年轻的面容。天气晴朗的晚上他走上甲板,星辰和大海相互映衬,叫他想起那晚沃尔夫冈的小提琴声,纯粹又温柔。

他便是那时候开始学着去拉小提琴的。

“你被海军学校录取了是吗?”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

“恩,我……对不起,我……”他和沃尔夫冈告别于海上,自然是不想让我再回去的吧。

祖父却如释重负地笑了,伸手揉了揉我金色的短发:“孩子,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他若还在海上,也许有一天你会遇见他的。”

我以为这便是故事的全部,结局虽然算不上完满,却也足够值得人用一生去回味了。

直到祖父去世之后,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从沃尔夫冈的小提琴盒夹层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那上面的笔迹告诉我,它属于我的祖父。

一张破碎的乐谱从笔记本里掉出来,我好奇地打开翻看,发现那里面竟有很多页写着沃尔夫冈的名字,故事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沃尔夫冈那天的离去并不是一切的终点。不知是不愿同祖父告别,还是长年的海盗生活使他具有了某种对危险的预感,沃尔夫冈把船开得很慢,直到夜幕降临也并未离那座小岛很远,他远眺寻路,却在望远镜那端看到了迎风驶来的另一艘船。

祖父从梦中惊醒时,窗外已经火光冲天。哭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他在呛人的烟尘中猛地翻身下床,抄起放在枕头旁的枪冲出去,鲜血已经浸湿了他脚下的土地。他们才刚摆脱一个噩梦,转眼间已经被拖入了另一个。

那场杀戮的更多细节我不得而知,那个能为我一一讲述的人此刻已长眠于六尺之下。祖父的笔记里,沃尔夫冈驾着船重新赶回了小岛,即便人们说海上没有哪艘船能比沃尔夫冈的船更快,他匆匆赶到的时候还是太迟了。冰冷的枪口抵在祖父额头上一触即发,所有人却在下一秒听到了那个年轻人撕裂喉咙的怒吼。

“住手!”他喊着,用他谈判的本事与对方周旋。可他的船员还没能及时跟来,机敏的海盗船长作了笔最稳妥的买卖——他走到对方的枪口下,用自己交换了我的祖父。

那是祖父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告诉沃尔夫冈,他已经救了他一次,实在不必再救第二次。那个有全世界最灿烂的笑容的孩子却攥了攥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好的乐谱塞给他,那是他在满天星光下为他演奏的曲子,自始至终只属于他一个人。

“快走吧,安东尼奥,”他朝面前的青年眨了眨眼,“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祖父跌跌撞撞走到海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他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有回头。

他在大海上听到过很多传说,对月歌唱的人鱼、居住在旋涡之下的海怪、永无回头之路的海域……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些传言,说沃尔夫冈还活着,每当有人在海上迷失了方向,金黄色的星星旗帜都会冲破浓雾,在无边的黑暗里燃起灯光。

我把祖父的骨灰撒进了大海,他从未这么要求,但我知道他想这么做。

我想他们的确再次相见了:在祖父阖上双眼的时候,一定有那么一个金头发的小船长,带着他的船员踏破海浪,提琴声顺着海风飘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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